程实：纸短情长还是纸长情短
“
抖音很火，跟着抖音一起火遍神州大地的，还有各种“抖音神曲”。中文歌里，最有代表性的，是《纸短情长》。
本文发布于“实话政经”微信公众号，作者系盘古智库学术委员、智行院高级研究员、工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程实。
”
抖音很火，跟着抖音一起火遍神州大地的，还有各种“抖音神曲”。
英文歌里，最有名的，是《That girl》，本来名不见经传，被一个穿校服的小伙子在黑板前唱上一段就突然火了，然后这首歌的原版开始收费了，即便如此还是持续打榜热门榜单。抖音很火，跟着抖音一起火遍神州大地的，还有各种“抖音神曲”。
That Girl
Olly Murs - 24 HRS (Deluxe)
中文歌里，最有代表性的，是《纸短情长》，这首歌原唱是烟把儿乐队，你很可能没听过这个乐队，但《纸短情长》的调调你可能并不陌生，因为这首歌翻唱很多而且经常不经意出现在各种场合，比如民谣女歌手花粥的翻唱版本就很流行，有好几次，坐在北京机场，或是靠在港铁门边，又或是跑在西湖环路上，我都听到过路人不自觉的在哼着《纸短情长》的旋律。
纸短情长
烟把儿乐队 - 纸短情长（完整版）
必须承认，“抖音神曲”确实挺神的
我下载过很多“抖音神曲”，基本没有失望过。其实，抖音这种短视频APP，对音乐而言是一种格外严苛的筛选机制，如果十几秒没有抓住人心，那在算法之下就自然丧失了继续传播的可能。通过抖音“传播测试”的旋律，都具有无需酝酿、自成高潮的特点，这短短的精华稍微拉长成一首完整的歌，往往会带来更大的满足。就像《纸短情长》，被抖音印进脑子里的，是一句“怎么会爱上了他并决定跟他回家，放弃了我的所有我的一切无所谓，纸短情长啊，诉不完当时年少，我的故事还是关于你啊”，字字撩人，声声曼妙。而听到完整版本后，词曲传情的层次变得更加丰富饱满起来，从“你我步入蝉夏，越过城市喧嚣，歌声还在游走，你榴花般的双眸，不见你的温柔，丢失花间欢笑，岁月无法停留，流云的等候”的青涩暖场，过渡到“我真的好想你，在每一个雨季，你选择遗忘的，是我最不舍的”的痴情纠结，再跳到“纸短情长”的激情华彩，情到深处自然浓。
情感需要酝酿，但抖音不会给任何人超过一分钟的实践，包括歌者和听众
所以，仔细想想，《纸短情长》由于抖音而火，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具时代触感和讽刺意味的现实。《纸短情长》这首歌，讲的是一个从校园到社会、从理想到现实、从青年到中年的情感故事；甚至“纸短情长”这个成语，表达的也是短短信笺写不下满心思念的绵绵长情。但在抖音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被打上快餐文化的标签，人们很容易感动，但更容易遗忘，这似乎让感动本身也变得廉价起来。所以，抖音让《纸短情长》火起来，既矛盾，又有点尴尬，充满了时代的隐喻。
作为职业投行经济学家，我的工作就是读懂时代隐喻
这个时代，是一个分裂的时代，我们渴望“纸短情长”式的体验，但我们走向的却是一个“纸长情短”的未来。在我看来，从经济发展、科学进步的角度理性分析，这几乎是一个笃定的趋势。原因不一而足：
首先，经济发展和科技进步伴随着效率提升，“纸变长”自然“情变短”。纸短情长是个古语，也只有在以纸传情的时代，情感才更容易变得厚重。情感是需要积蓄的，越是没有效率的方式，越是有助于情感的自我确定和自然发酵。也许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无法体会，真的只有写满一整页、一整本思念的时候，感情才变得更加通透、更加豁达、更加如胶似漆。就像读王小波写给李银河的情书，哪怕是一句“你好啊，李银河”，都能让读者怦然心动，更别提写这情话的人，内心该是怎样别有生面啊。然而，科学加速进化和经济高速增长必然带来了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不光是纸，所有低效率的生产生活方式都在被加速替代，当手机、微信、抖音流行起来，情感的表达变得更加容易，相应的情感积累反而变得更加仓促，信息沟通的顺畅更是削弱了情感的朦胧之美，“情变短”几乎难以避免。
其次，经济发展和科技进步带来了物质丰盈，情非独属自然无谓纸长。物质和精神永远是一对矛盾的存在，绝大多数时间里，此消彼长。物质越丰盈，精神往往越贫瘠，因为人类的欲望是多元的，彼此具有“替代效应”，当各种欲望都难以得到满足的时候，情感给人带来的愉悦和幸福更加深入骨髓，人们也更加珍惜情感的得到。而经济的快速发展和财富的不断积累让欲望满足变得容易起来，这一方面让人更加不愿意通过持续的痛苦去等待情感的满足，另一方面也让人更加容易在其他物欲的满足中减少对情感的潜在需求。当物质越来越丰厚，精神就越来越稀薄，情感，从来就不是物质的，而是精神的，这一点，亘古不变。
此外，经济发展和科技进步伴随着视野拓展，纸短小爱自然走向超脱。人性是自私的，情爱本身某种程度上看也是满足小我的本能欲望，看到的世界越小，越是不容易走出这种小我的局限。而经济社会的大发展正在打开人类的小我世界，越来越多的人看到越来越大的世界，这一方面让陷入小爱旋涡的人类更容易寻求自我和解，另一方面也让人类将关爱从特定的人转向更广阔的存在，从小爱升华为大爱，对个体的情爱相较之下也就显得“情短”起来。
由此看来，从纸短情长转向纸长情短，似乎恰是经济发展和科技进步的大势所趋，这听上去有些无趣，也有些令人沮丧。不过，再仔细想想，短即是长，情短并非无情，只要真心还在，只要听到《纸短情长》时那份怦然心动还在，我们就没有理由为短或长而纠结了，因为只要有爱，人类永远都有希望。■
